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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手分工、十指合作的打字系統學

"每個複雜的認知作業背後都是由龐大複雜的大腦神經系統在支配,一旦中樞神經系統沒有聯繫好,就造成了左(右)手不知右(左)手在做什麼,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困境。 "


撰文╱曾志朗

 

  我不會中文打字,因為ㄅ、ㄆ、ㄇ、ㄈ……忘得差不多了,除了前八個音符還可以順口溜一溜,後面的音符就唸不下去了。但這不應該是藉口,因為再花些時間把所有音符從頭到尾背起,背到完全順暢,應該不難。但我又發現,電腦鍵盤上中文字音的音符鍵和我所熟悉的英文字母A、B、C、D……Y、Z各鍵的位置,在音的相似度上並不吻合,等於要重新來過,用同一個字鍵去代表不同語言的音符 ,想起來就一個頭兩個大,很害怕學會了一套新的語言音鍵系統,會干擾舊有熟悉的英文字鍵系統,所以一直沒有勇氣去學中文輸入系統。我的好朋友許聞廉研究員是中文自然輸入法的創造者,一再保證兩個語文字鍵系統可以平行並列在我的腦海中,一定可以讓我的操作「雙管齊下」,不會互相干擾!我看他確實是中打、英打轉換自如,很有說服力,但試了幾次,發現我不如他天縱奇才,而且沒有耐心,遇錯即退,就一直沒有學會中文輸入。 
 

  其實,我還有另外一個大問題,就是對每個中文字的咬字很不準,又常唸錯音,所以也常找不到需要的字。有另一個朋友就勸我學倉頡輸入法,問題是我常常想不起來所要寫的字怎麼寫,無法拆解出倉頡字碼,只有望鍵興嘆了;有時候我隱約想起那個字的大致樣子,好像是有個意旁加上某個聲旁,但倉頡系統的字根構造又不全然根據傳統的六書原則,當我對「好像是那個樣,又好像不是」的字掙扎時,就不知道如何去湊出那個唸得出來卻對字形感到模糊的倉頡字碼串,所以字形輸入法又把我列為拒絕往來戶了! 
 

  電腦的中文輸入是我的困擾,但用手機傳簡訊才是生活上的最大不便!大多數的人只看中文,而我只能用很不方便的英文傳訊,確實是讓別人的「觀感」不好;智慧型手機一開始出現以手寫筆代替按鍵輸入時,頓時成為我的救星,但辨識系統不夠靈敏,速度又慢,匆忙之間送出去的常常是夾雜著奇形怪狀的有字天書,讓對方頻頻打來詢問我,寫的到底是什麼字?苦惱了好幾年,有一天忽然接到《科學人》發行人王榮文寄來長達上百字整整齊齊、又見不到一個錯字的中文簡訊,我嚇一跳,以他那種比我更懶更無耐心的個性,怎麼可能克服上述困境而學會中文輸入系統?趕忙打電話問他何時何地、何德何能,居然修練成為一位令我敬佩不已的中輸高手!他在電話另一頭神秘的笑說:「很簡單呀!」 
 

  我真的不服氣了,開車來到他跟前,請他「秀」給我看他的「很簡單」輸入法。他不慌不忙,拿出一個新型手機,在螢幕上一比畫,開啟一個方塊畫面,就用手指頭直接寫起來了。我試了試,確實不錯,可以解決我的中文輸入難題;只是,一筆一劃,用手指頭書寫,好是好,也頗為正確,但是太慢了。從腦中記憶的字形,到指頭末端的執行,並不能達到像英文打字時兩手合作那樣超乎想像的速度!一切又回到源頭,要怎樣才能達到正確而且快速輸入呢? 
 

  說到速度,我們就必須正視一個關鍵性的問題,即直接由腦下指令到手指擊出一個字母鍵,再回到腦去找接下來的第二個字母,再輸送到手指擊出,再回到腦,再回到手指……,加總起來的神經傳遞速度是很慢的,和我們看到一個冠軍打字員一分鐘可以打出一百多個英文詞(不是letter,而是word)是不可同日而語的。我們的神經系統絕不是一個又一個字母的依序處理,而是在概念形成,到找到詞彙,到分解成字母串,到交給左、右手,再分配到五根手指頭,然後擊鍵,這整個流程一定是有個環環(loop to loop)相扣的階段性組合系統,而每個環的運作只要完成一小部份,另一個環就可以進行本身的工作,不必等到上一個環的運作全面完成。 
 

  透過這樣的介面,則打字這項複雜的工作就不必一個字母一個字母依序出擊,而左右兩手負責的字母就不一定要知道對方所負責的字母運作情況,才來決定自己的運作。也就是說,有了一個詞的概念,腦裡也完成字母的組成方式,其中有些字母是要用左手打出來,而另外字母要用右手打出來;假設當這個詞的第一個字母被右手中指打出,不必等右手中指出擊的回饋,接下來必須出擊的手指頭,不管左、右手,都已經蠢蠢欲動,而往該走的方向移過去了! 

 

【本文轉載自《科學人雜誌》2009年10月號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