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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傳心智得永生?

肉身變機器、大腦連電腦,人生如何定義?


 

撰文/羅斯納(Hillary Rosner)
翻譯/甘錫安


  前陣子在一場喜宴上,我詢問幾個朋友對長生不死的想法。我問了一對有兩個小女兒、從美國舊金山來的高學歷夫妻,假設有一天我們可以把大腦轉移出去,變成生化機器人而永遠活下去,你願意這麼做嗎?42歲、擁有醫師身分與醫學博士學位的先生毫不猶豫說願意。他說,他正在做的研究可能要過好幾個世紀才有結果,他很想知道最後會如何。「還有,我想看看一萬年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。」39歲、擁有藝術史博士學位的太太同樣斬釘截鐵:「絕對不要。死也是生命的一部份,我想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。」


  我不知道太太的決定是否會讓先生感到猶豫,但我圓滑地決定中斷這個話題。不過這不只是餐桌上的閒磕牙。如果你相信某些未來學家的預測,我們遲早必須思考這類問題,因為根據他們的說法,我們正逐漸邁入後生物學時代,在這個時代,死亡已是昨日黃花,至少近乎完全掌握在人類手中。


你想永生嗎?

  跟專家討論這個話題一段時間之後,會進入一種奇怪的狀態。你會覺得自己似乎在進行很普通的對話,但討論的東西很荒謬。有一次休斯對我說,如果有所謂的X戰警基因療法,醫療人員可以從眼睛射出雷射或是接管你的心智,那麼想擁有這些能力的人應該接受完整的特種訓練,而且要取得執照才行。


  我問:「你要用這些例子來證明你的論點,還是你真的相信這些論點未來可能實現?」他含糊答道:「就超人類主義者談論這些事情的熱烈程度而言,我們大多會盡量避免嚇壞剛聽聞這些事的人。但當你的驚嚇程度超過第四級之後,就可以開始談論我們什麼時候會變成奈米機器人了。」


  一旦我們都變成奈米機器人,我們還會擔心什麼?畢竟憂慮可說是人類的主要特質之一。長生不死是否代表憂慮也將成為過往?如果我不再需要擔心身體健康、支付帳單,以及年老體衰,無法四處遊歷、撰寫文章等,我還是我嗎?我會不會只是個沉靜又知足的機器人?若真如此,我還會有夢想嗎?我會不會就此失去本已不多的進取心?我的意思是,如果我能長生不死,那等到下個世紀再寫我的曠世巨著也不遲,對吧?


  我還是我嗎?查默斯認為這個問題「將成為極度實際又迫切的問題,而不只是哲學議題。」就核心層面而言,我們很難相信,把大腦轉移到機器之後,我依然是我自己。即使如同查默斯所說,我把一個個神經元轉移到機器,過程中意識依然清晰,從1%、5%到100%,漸漸變成機器人。這有點像古老寓言「希修斯之船」:把一艘船的木板一塊塊抽換成更堅固的新木板,這艘船還是同一艘船嗎?如果不是,那關鍵性的改變時刻又是什麼時候?


  休斯說:「有個很大的問題是,如果你活得很久,經歷了許多變化,最後活得更久對你將不再有任何意義。我真的跟五歲時的我是同一個人嗎?如果我再活5000年,我真的跟現在一樣嗎?未來我們能分享記憶,個人身分和生命延續的重要性也會因此而逐漸模糊。」這聽起來有點歹戲拖棚。


  科技奇異點儘管聽起來十分美好,卻帶有少許宿命意味:這是我們唯一可走的路,不是和機器合而為一,就是消失在人間,甚至更糟。如果有人不想變成生化機器人呢?科茲威爾或許會說,這是因為有這種想法的人,他的生物大腦有缺陷和限制,所以不了解這樣的未來有多大的魅力和潛力。我可以選擇各種型式的身體、多采多姿的虛擬實境體驗、有數不清的方式可以表現創意、又有機會移居太空等,相形之下,目前的生物性存在渺小得可笑。無論如何,有什麼比「凡人皆有一死」更宿命?


  儘管如此,我真的喜歡身為人類。我很高興我的身體和地球上其他生物都是由相同原料構成。我甚至有點愛上自己身為人類的弱點。我希望自己溫暖又讓人喜愛,不要像一些動作片中的超級機器人那樣冰冷及無堅不摧;我希望我的血管裡流著溫暖的血液,我不確定是否會想讓奈米機器人取代血液。


  有些倫理學家主張人類的快樂來自我們的生命一去不復返,並且我們是軟弱、互相依賴的生物。在人機合一的未來,我們該如何尋找生命的價值和意義?

  科茲威爾寫道:「對我而言,身為人類的要素不是我們的限制……而是我們超越限制的能力。」這個觀點相當動人。死亡一直是人類的限制之一,所以超越死亡或許正可讓我們更像人類?然而一旦我們超越死亡,又無法確定人性會繼續存在。死亡本身當然不是人類的專利,所有生物皆有一死,但我們對死亡的認知和理解,以及我們追尋生命的意義,才是人類心靈最重要的部份。 

 

本文轉載自科學人2016年10月號